果园记
文:陈才生
文友微澜,写果林甚美。赞道:“傍园而居,幸甚至哉!”她笑了:“自家园子!”
于是知道,微澜有个果园。
微澜的诗里,流动着季节的色彩。桃花红了,灼灼如燃烧的火焰,温暖了一架山;梨花白了,如雪的花枝摇曳成海,映亮了半边天。浓郁的芬芳从果园里散出,在空中扩张,傍着清风,溢出山外,从郊野涌向闹市,从城北飘到城南,顷刻之间,整座城都醉了。
五月到,麦子黄,果园里的杏熟了。微澜晒出的照片里,老树虬枝,绿叶婆娑,成团成簇的果儿,金黄圆润,晶莹剔透。她邀请说:“来吧,满园子都是沉甸甸的金句呢!”
于是,呼朋唤友,奔了果园。
园子在林州城北十五里处,傍着那条著名的大渠。丘矮林密,满目苍翠。柴门外有棵核桃树,枝繁叶茂,青果朦胧。树下一女子身着素色长裙,袅袅婷婷,笑靥如花。就是微澜。
她脸上漾着甜甜的笑,文静而儒雅。尽管已退休多年,但青春在她身上似乎静止不动了。言谈中,透着热情、纯净与实诚。听说,她不仅写诗,还是旗袍协会的骨干,经常参加演出,救助着两名贫困学生。用她的话讲,退休后,更忙了。
园子很静,空气中弥漫着奇特的香味,那是果子成熟后与绿叶、杂草、泥土、山岚混合而成的气息,像蜜,像酒,又像雨后的花香,清新浓郁,沁人心脾。树隙间,可以望到高耸入云的鲁班壑,崖壁陡峭,峰峦逶迤,似乎沿着果树的枝梢就能攀上去。她说,月光下看山更美,那绵延起伏的轮廓,水墨一般镶在林边,像是园子的围墙呢,又像林海的画框呢!果园深处,隐约有犬吠,伴着忽高忽低的鸡鹅的叫声,显得遥远而深邃,好像离闹市更远了。
几个五六十岁的爷们,每人提只小巧的竹篮,鱼贯而入,有种儿时捡麦穗的感觉。大家说笑着,嬉闹着,像是回到童年。微澜讲着果树的品种、树龄、成果时间,以及各类果子的味道,如数家珍。随着她的指点,大家纷纷摘果放嘴里,嗟叹着,品评着,开着漫无边际的玩笑。有胖子兴起,爬到树上,那憨憨的表情,笨拙的动作,引来阵阵掌声。
桃子稍硬,李子尚青,吃杏正是时候。麦黄杏、凯特杏、茶杏、金太阳,成熟的果子像笙歌中的舞女,妩媚丰艳,娇嫩欲滴,一兜兜一摞摞挂满枝头,在绿叶婆娑中,在暖风轻抚下,含笑藏羞,似动非动。其中金太阳很惹人注目。但见蒜辫般的枝柯上,黄里透粉,红里藏橙,像涂了胭脂的少女,像雨后初晴的晚霞,泛着五彩,又酷似旌帷舞台的靓丽主角,在一片青衫之中,占尽风光。夏日的阳光透过林子缝隙洒落地面,金屑般碎碎地铺于脚下,光怪陆离,如梦如幻。此时,摘下很大一颗,小心翼翼放入齿间,轻轻一咬,果肉充盈得要爆破一般,软酥酥,水灵灵,甜滋滋,香喷喷,那清爽劲儿,醇厚味儿,从口齿直达心脾,好像全天下的阳光都洒在你身上了,好像满山的清风都吹到你脸上了,好像整个大地的花儿都开在你心里了。真是小园无酒人自醉,暗香不浮君自归啊!
果园东边,有老井,篱笆围着,砖房罩着,铁门锁着,石板盖着,倍受呵护。园丁老王讲,井深八丈,掘于清代,已有两百个年头。井水源自太行山地层,清醇甘甜,可以直饮。果园正是得了这水的滋养,才如此繁茂,生生不息。老王年逾古稀,据他说,打记事起,无论旱灾多重,无论取水再多,这井从未干过。
井房周围有菜田,茄子、豆角、大葱、菜椒,绿油油一片。地角田边,长满野菜,马齿笕、扫帚羽儿、苋菜、蒲公英,随时采下,即可食用。微澜说,今晚,有小米稀饭,马齿笕蒸红薯面窝窝,大家尝尝鲜。
她领我们看果园的食堂,小酒吧似的,有三四张餐桌,隔窗西望,苍翠的山峦如在画中。灶台有大锅,盛七八桶水。她说,团队采摘高峰时一天二三百号人,这锅可立了大功。数百的男女老幼,坐在硕果累累的树下,吃着馒头烩菜,就着采摘的红桃黄杏,想来该是多么欢欣的场面。
聊天中,微澜谈起果园的历史。十多年前,她沿大渠散步,看野林葱郁,山环水绕,花果飘香,恍若仙景,心动了。要是有方林地,供朋友们在尘劳俗务之余小憩,亲近山水,回归自然,那该是多么悠然和快乐。于是,经多方努力,租下这片园子。不计盈亏,无论丰欠,很好在乎的就是这生机盎然的气息。每到花开果熟时,便会游客云聚,无论白昼,无论阴晴,在清新的空气中,在轻爽的小风里,或积薪造炊,赏花吟诗,或烹茶对酒,品果听琴。人们看山看树,看蝶舞蜂忙,看云看天,看星河月光,看五彩的花瓣如雨般飘落,看累累的果实由小变大由青转黄,烦恼尽除,俗念俱消,灵思泉涌,幽情绵绵,寂静的果林似乎蕴藏着无尽的禅机。
记得《神仙传》里说,三国时吴国人董奉隐居庐山,悬壶济世,不取分文,凡重症治疗者,令植杏五株,轻者植杏一株,数年计十万余株,郁然成林。自号“董仙杏林”。董奉每年用杏换谷三万余斗,“赈救贫乏,供给旅行不逮者”。从此,“杏林”便成为中医的代名词。观微澜的果园,突发奇想。远离尘嚣,置身林海,看花开花谢,听鸟啭蜂鸣,心回赤子,似得重生,如此自然疗法,亦可谓现代版的杏林了。
然而不同的是,董仙时代,赈济的是身体疾患和饥饿之民,微澜的果园,满足的是渴望滋润的心灵。人类的演化,从衣不蔽体、食不裹腹、为温饱奔忙,到仓禀充盈、精神枯竭、为心灵求归宿,其间当经过多少灾变、争斗、动乱、战争,又有过多少痛苦、求索、拼搏和梦想!常言道,身病易治,心病难医,从物质贫困到思想匮乏,看似江河日下,积重难返,内质其实不同。由物及心、由表及里之变,乃千年文明蝉蜕之功。忧患之中,梦寻之间,又何尝不是人类生存的一种质的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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