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无用之间
树
小时候家里还是会种些树的,西岭老林边上的一些边边角角的薄地,除了种树也种不了别的。跟那些专业种植树苗的人家不同,这种散养的树,远谈不上成行成列、齐齐整整。不过,我不喜欢他们那种“圈养”的树苗,把树像玉米小麦等庄稼那么种,在我看来,是对树的侮辱。树苗一棵挨着一棵,根本就没有预留长大的空间,还没等成年,就被挖出来,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这样不好,不像我家的树,虽然生长在没什么养分的边角,但有足够的生长空间,不用被定期修剪成别人要求的模样,可以随意旁逸斜出,不受打扰地长大。逢年过节跟大大去上坟,他会指着某几棵树说:“那是咱家的树。”岭上散乱长着不少树,上面也没什么标识,但大大总是能一眼认出,我就不行。或许是看出了我的没兴趣,大大会笑着说:“将来它们长大了,卖了给你娶媳妇。”
那时候我年纪小,怎么也没法从那几棵奇形怪状的树,想象出媳妇的模样。后来长大一点,开始明白,树以为自己是树,但在大大眼里,则是木头,是钱,是儿媳妇。却也并不是所有树都能顺利长大成树的,也有一些一看就没出息的树,我是说个头和腰围都远远落后于同类那种,就会早早被大大拿斧子砍了,回家当柴禾。或许是从小看这个看多了,当我有一天发现自己的个头不能再长高了以后,我就拼命增加自己的腰围,以求长寿。当然了,早早被干掉的,也并不全是发育落后的树,长得快的,身姿挺拔匀称的,也会早早就被人看上,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就成了别人房子里的某件家具,或者屋顶上的梁。“木秀于林,刀斧加之”,这句话我见识得很早,但活学活用得就比较晚了。藏拙这事儿,我到了三十多才学会。倒也不全是悟性差,主要也是优点太少,没多少值得藏的。
猪
你没猜错,娘养的猪,跟大大种的树,其实是类似的故事。但你无法阻止我再写一遍,就像我无法阻止你不看一样,咱俩都随意吧。长得快的猪,和光吃不长的猪,都会早死,我很早就明白了这个浅显而又深刻的道理。是的,我真正明白这个道理,是通过猪,而不是树。树是不会惨叫的,或许,只是我听不到。猪的惨叫我能听到,我还能看到它的血汩汩流到脸盆里。我亲手用沥青给不下十个猪头去过毛,在吃猪头肉的时候,也吃过不少猪的眼珠。当然,并不是我多爱吃猪眼,只是那时候穷而且馋罢了。如今的我,不但不吃猪眼,鱼眼都不吃,酸奶盖儿,那倒是还会舔的。说起来,我家其实没养过几年猪,准确点说,是我出生后,我家就没养过几年猪了。当然,只是巧合,并不是说娘对养我比养猪有兴趣。主要还是因为换了新房子后,没了盖猪圈的地方,而且,比以前有钱了,买猪肉吃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事实上,不再养猪之后,我家吃猪肉反而更多了,就这么神奇。
等我读中学的时候,颇是有一些奇思妙想,又喜欢跟人争辩。有一次跟同学就为了猪吵了起来,大意是他说猪多么懒,我则说:“把你关猪圈里,你也不会比猪勤快到哪儿去!”嗯,这个引号的意思就是,那里面是我原话。至于我连哪一年对谁说的都不记得了,却还能记得这句话这事儿,哪儿说理去?我高中是住校的,娘和大大会隔三岔五给我来送好吃的,印象很深的除了饺子,就是某年某月某日的一大饭盒“猪大肠”。在那个睡几十号人的大通铺平房宿舍里,我甩开腮帮子吃猪大肠的豪迈气势,赢得了一片吞咽口水的赞誉声。当然这并不是我对猪的很后记忆。等我上了大学,手头有点闲钱了,也会时而去学校小卖部那里买块猪头肉吃。爱吃猪头肉的不止我一个,多数是让人家用微波炉热了,给拌上蒜泥等浇汁,而我则是就那么一手拿着大块猪头肉,一手拿着馒头啃。宿舍里那几个哥们,至今以此为笑谈。嗯,对了,是要说哲理的,跑题了。不过无所谓,对别人是哲理的事儿,很多时候,对我也不过是一顿饭的事儿罢了,这话,同样哲理。
有用,无用
关于长生这事儿,道家研究得明显更透彻。大学时我捧着一本薄薄的《庄子》,读到那个“有用无用之间”的道理时,想起老家的树和猪,就觉得心有戚戚。有用无用之间并不总是好事,会错过不少机会,但是,单就保平安来说,确实有其独到之处。有人说了,迟早还不都是一死?嗯,这么说的人,是否真对生死毫不在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至少说这话的时候,肯定还没死。迟早之间,有大不同啊,否则那些医护人员、药物研发和生产的,都还忙活啥呢?或者说,大家都还忙活啥呢?活着当然不是人生很好的目的,但是,多数人生目标,都需要活着才可能实现。“所欲有甚于生者”,当然有,但不多,尤其是对活得还不错的人,就更少了。在一个安乐死都难在绝大多数*立法允许的世界里,承认生命本身的意义,不难。
相对于生死,我更想说的是这个道理在人生其他方面的应用,比如“无才便是德”。这话我认为是有道理的,且不止对女子有道理,对男人也一样。当然了,还是那句话,要处于有用无用之间,处于才与不才之间。当你自认为太有才的时候,你就免不了与人竞争,难以控制胜负心,除非你真能打败所有对手,否则即便从千万人里脱颖而出,拿了亚军,仍然会哭。但如果你能像我这样,承认了自己没啥才,那再跟这个世界相处,就完全不同了。我现在可以很轻松地去给各路牛人鼓掌,随意欣赏人家的优点,完全没有失落感和胜负心。怎么说呢,我现在在绝大多数层面,就是一个玩票的性质,重在参与。就连很爱写的文字,我都多年没怎么投稿了,知道自己那两下子就算遇到伯乐也带不来多大名利。更何况,我不想出名,毕竟以前做过不少不想让天下人知道的尴尬事,至于利,就我目前的收入来看,能打动我的利,一般编辑也给不了了。所以,如今就是为自己和家人写字,跟三五同好乐呵罢了。
牙齿,舌头
你以为你是树呢?猪还以为它是猪呢。好吧,树和猪这么认为,错了吗?那么,人把它们看作木头和肉,又错了吗?我这里没啥答案,但想讲个故事给大家听。那还是我刚进论坛,大概是2003年吧,混搜狐论坛,就是前两年就关门的那个。当时有人也在跟我这篇一样,扯道家的虎皮,他说的是“牙齿没了,舌头还在”那段。我那时候年轻着呢,就逗了他一句:“可是当牙齿和舌头都在的时候,打起来,受伤的只会是舌头。”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
小区里有很多树,我不知道它们来自哪个山沟或苗圃。我没问物业和居委,但想来也没人打着卖了它们换钱的想法,只是,这并不意味着它们就可以在这边终老了。几十年后,或许还用不了那么久,它们就会迎来一次新的拆迁,命运如何,天知道。至于猪,活的,我多年没见过了,老家的亲戚早已不再养猪,而城里的动物园里又没这玩意儿。不过,猪肉还是吃得很多的肉食,只是因为血压高,不再吃猪肝和大肠了,吃猪头肉的频率,也降低到每个季度一次。大大和娘在2006年就都走了,昨天清明,我邀请他们晚上来梦里聊两句,也没来。没来就没来吧,我今天晚上,自己包饺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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