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与花草
老爸的来电在6:15响起,我还在梦中,再打过去,已无人接听。我知道此刻他要么在房前屋后侍弄花草,要么扛着锄头去了鱼塘边的橘园。天热起来后,他的起床时间一般不会超过6点,给鸡鸭猫狗喂饱食,就到屋外劳动了,手机自然是不拿的。今天打电话估计是问我五一放假了回不回乡。
“回乡”,是个特别能让人放松的字眼,总伴随着一段闲暇时光。母亲在世时,我几乎每周都准时回乡。乡下,不光长庄稼,也长玩心。母亲特别爱玩麻将,一到周末,她就会准备好可口的饭菜,盼等着我回去陪她玩几圈。老爸老兄老公均不打麻将,家里凑不齐一桌人,我自然被老妈发展成了她的麻友。在她眼中,我是聪明的,打麻将不会输,她倒是不常赢,我偶尔也问她:“你老输怎么还要打麻将?”她呵呵笑:“你是找不到的,打起麻将来就不想事哒。”
“不想事哒”?晚年的母亲用打麻将的方式让自己尽量不想不如意的事。不过,她每天起床洗漱完毕,一定要做的事是给家中供奉的观音菩萨和财神爷烧香,她说她老了,不能为孩子们分担什么,天天为儿为女求平安还是能做的。
记得作家亦舒曾说:女人无外乎分两种,一种是读《红楼梦》的,一种是打麻将的,前者一般不如后者过得快乐。当时读到这句话,立马笑了起来,因为那瞬间让我想到了我和我妈,就如本次有关“玩心”的问心,我脑子里蹦出的画面竟是我和老妈一起打麻将,别人提及母亲会用上“勤劳”“善良”“节俭”等词语,我竟然将老妈和麻将联系起来,我应该是个不孝女。
老妈是个爱热闹的人,也算是个爱玩的人。有她在就会有牌局,就会有笑声。周末回家,经常会碰到一群人在家打麻将,我躺在沙发上睡觉,她就会对她的牌友们说:“当老师的真辛苦,天天起得早,看,一回来就睡,玩都不晓得玩,造孽啊。”在老妈看来,人于必须的工作之余,还应闲暇地去享受生活,这样活着才像个人。
逢年过节,亲戚朋友们都爱来我家打麻将,老妈将客人们招待得极周到,家中好吃的东西悉数拿出,并尽可能地挽留客人多玩几天。不打麻将怎留得住客人呢,这是她的逻辑。现在回想起来,很多暖心的回忆都与母亲打麻将有关。只是,母亲去世快三年,我已三年不接触麻将,也害怕过节,因为一看到麻将,一遇上节日,就会想起母亲,就会觉得冷清,就会忍不住地落泪,三年来,没有母亲的日子,已不会玩了,生活寡淡无趣,那些玩乐时光随着母亲一起埋葬了……
很近,搬到月亮湾小区,天天爱抄近路去学校,因为那条路边有个麻将馆,远远看那一堆一堆玩麻将的人,就会想起母亲,也仿佛离母亲近点了……
老爸不打麻将,退休的日子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种花种菜养小动物上,也许人到了一定的年纪,都该回归自然,靠近草木,靠近动物。我特别欣赏他这种安度晚年的生活方式,只是他太没有年龄意识,八十多岁的人总觉得自己挺厉害的,养了一只狗,两只猫,两只鸭,四只鸡,一塘鱼;种了一棵柿树,四棵桃树,几十棵橘树,几十盆花;开垦了大块大块的菜地……我经常劝他不要那么劳累,他就会说:“你呀,你不懂,每天多做点事就不想事哒。干自己喜欢的事,看起来苦,其实也在玩,所以不要怕干活。事做多哒,就不想事哒。你呀,就是做的少,想的多。”
“不想事哒”?母亲过世后,老爸又抽起烟来,挖地也挖得更勤。以前老俩口的争吵一般离不开老妈的麻将瘾和老爸的烟瘾,老爸指责老妈打麻将不给孩子们做个好榜样,老妈骂老爸抽烟将家里弄得又臭又脏。后来,还是老爸妥协了,不抽烟,老妈继续打她的麻将,老爸也懒得说她,一辈子都让着她,他将心思花在种花种草上。倒是老妈不依不饶,经常嘀咕:“一天到晚,种那么多花有么子用,莫当的饭吃?”说归说,老妈在无人陪她打麻将时,也同老爸一起种种花,锄锄草。
海棠红,葱兰绿,紫荆紫,玉兰白,菊花黄,腊梅香……一年四季,门前花开不断,特别有季节感,老爸将他的晚年生活经营得有情有趣。
今年清明去给母亲挂清,才发现老爸已独自在母亲坟旁种了不少花花草草。我想,世上很浪漫的事,不是陪着彼此一起慢慢变老,而是,母亲走后,父亲在母亲坟边种花种草。
汪曾祺曾说:“看见花开,就很快乐。赏花观草是无用之事,但有了它们,才觉得生活有意思。”放假了,我是该回乡看看老爸的花花草草,作为中年女教师这类物种,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个祥林嫂,活着总要有点意思才能熬完这漫长而不易的一生。
20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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