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荷
一
雪一片片落下来,一大朵一大朵的雪花,在半空中轻轻地飘着。我站在小屋檐下,屋檐实在是小,半个身子也遮不住的,露在外面,被雪儿击打着,丝丝凉意,非但不觉得冷,倒觉得有几分美妙呢。
于是,望着天空的雪花,就伸手就去接手心里一瓣,任这丝丝凉意在手心里铺展,任凭着雪花化成水珠儿,在指尖随意滚动。露珠儿一样,好似在夏季绿翠的荷叶上滚动着,熠熠生辉,那是夏季的阳光里,而眼下,却是雪花飞扬处,我的手掌间,默默一想,好似手掌儿变成了绿绿的荷叶,在寒风里盈盈舞动着。
他已经走远了,我还是站在门前,想到夏季的绿荷,就再去看看他的背影,就再次看看窗内,那一幅他刚刚送来的墨荷,那是他亲手画的。
记得他*一次见我,就答应送要我一幅画的。其实,当时他说了,我以为也就忘了。今儿雪天他竟踏雪送过来,送画给我,让我很是感激的同时,也很是欢喜那幅画,他画的还真不错。当他走进我租住的房屋时,就不停地说:这屋子真是好呢,说不出来的一种味道,室雅何须大呀。和我想象得一样,这屋子须得你去住,别人再怎样,也不会住处你的味道的。
我再次遥望他远去的方向,再次张望一下,影子模糊在雪花深处了,就回身回到我的小屋子里,桌子上的茶还没有凉透,炉子上的水也滚开着,咕噜噜冒着热气,炉火哔哔啪啪地在响着,红火映着窗外的白雪,美丽非常。
那副墨荷的画,就挂在桌案上方,是他刚刚给挂上去的。这画呢,看着是很简单的一幅画,不过就是一张宣纸,有些泛黄,上面是墨色的荷,有墨色的荷叶荷花还有一池的水,也是墨色的。
动态的要算是,那池水里几粒蝌蚪了,更是墨黑色的点点,游动的样子,很是逼真,水波涟漪,一圈圈到岸边的样子。池边凄凄衰草,也是墨色,纤细的弱不禁风,长在池水边,凄凄绵绵隐没在水波涟漪池边。
我就坐在刚刚他坐过的桌案旁,想想刚刚与他相对而坐,喝茶聊天,听他说他的画儿,他说他只画一种画,就是画荷花,也只用一种色就是墨色,一点彩色也不用。
他很有个性的头发,好似他倔强的性格,直直的,理得很短。穿着简单利索,青色的毛衣露着白色的衬衣领子。说话时,总是微微含笑,言语轻柔,文邹邹的。他一直喜欢读书,也一直喜欢画画,从来没有放弃他绘画的追求。
就是那种白面书生样子吧,可是他的职业却是一个工厂里的普通工人,你无法将他与一位铸造工人联系到一起,可是这又有什么呢?影响不到他什么的,他继续喜欢着他的绘画,也依然去干他的工作。什么也没有耽误,什么都在继续着。
二
我再次取下他的那副墨荷,铺展在案子上,案子一角有一瓷花瓶,里面插着我秋天折回来的枯荷叶与枯莲蓬,褐色的叶子干枯的莲蓬都是自然色,没有丝毫人工制作的,我移过陶罐来压着墨荷的一角。雪花在窗外飘着,沙沙啦啦的划过我的窗棂,雪花映着桌案上的墨荷与枯荷枯莲蓬,让小小的屋子立时有一种情调,雅静,立时就生动起来。
望着雪花,忽然想起他送我墨荷时,他有些自嘲地说:但愿这幅墨荷寿命会长些个,与我放在家里那些画,相比会多个人去欣赏,也就知足了。
我好奇地问着:怎么?你的画没有人欣赏吗?挺好的呀,咋会……他没等我说完,就说:你以为呢?不是所有的画都会被人欣赏,也不是谁都能当画家的,就是画着给自己欣赏而已呢。
他说还是要坚持画下去的,也要好好的工作的,这是他画了很久的一幅墨荷,他送给我,感觉我的小屋子需要一幅画,一幅墨荷这样的画。
他说着微微又一次含笑,他说他的画虽然一文钱也不值,但是他也不会随便送人的,因为画也是需要人懂,懂得了,就会从画上解读出画的意,不懂,就什么也读不出来,就只是废纸一张,甚至连废纸也不如呢。与其去做了废纸,还不如留着自己欣赏。
其实,我一直很佩服那些无论什么境遇也不改变初衷的人,不放弃自己的爱好,但也不要不去工作。因为你要谋生,要生存。梁晓声有一段话挺精彩的,读书的目的,不在于取得多大的成就,而在于当你被生活打回了原形,陷入了泥潭倍受挫折的时候,能给于你一种内在的力量,让你安静从容的去面对。
是呀,每个人都有天赋的,也都有爱好,就如读书一样,孜孜不倦地去读,去追求。这爱好,或是歌唱或是写作或是绘画,不可能谁都成为画家成为歌唱家成为作家,但是,很起码没有放下爱好。
当被生活打回原形时候,依然不放弃,依然坦然去面对。只有如此,才会无论何种境地,都淡然自若,安静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去圆自己的梦,这与成功无关,与成名也无关,因为自己愿意,因为自己感觉很值得,那就值得了。
我再次将滚开的水冲在茶壶里,慢慢倒出一杯捧在手里,想起接在手心里的雪花儿,此刻早已灰飞烟灭之感,也是雪花才会衬托出我的手掌似一片翠绿的荷叶,没有了雪花衬托,手掌也平白的回复了原形。是不是美好的东西,总是稍纵即逝呢?
歪着头,去听那雪花,一片片落下来,好似就打在这墨荷上似的,沙沙的清脆,清脆到宁静,我喜欢这墨荷,喜欢他的油墨味道,喜欢这样的墨色,在白色的宣纸间,一枝枝墨荷显现出的是荷的神韵,是荷的精神。
此刻那些绿意盈盈已经被季节收去了,那些红似火的艳艳荷花也被一并的收了去,唯留着一枝枝墨荷在纸间盛开,用它自身的坚挺与骄傲被墨色晕染出一种荷的风骨。我想不喜欢荷的人是无法画出这样的韵味的,没有荷的精神的人也同样无法画出这样的一种纯净的。
三
于是又想起他,我听人们说过他的,他生下来就被父母遗弃了,是他的养父母把他养大的,养父母在捡了他的几年后却又自己生下了一个儿子。养父为两个儿子日夜操劳,不幸身染重病,从此不但不能出去赚钱养家,还要担负很大一笔医药费,他初中没有毕业就下来帮养母一起分担家庭重担了。
在建筑工地搬过砖,在大棚里种过棚,在田野里收过庄稼,在工厂里打过工,后来他就进了一家厂子去干铸造,他不怕苦也不怕累,更是不嫌脏也不嫌工资低。
我突然感觉他不就是一枝墨荷吗?我记得初次见他时,他就一脸黑色的站在我的面前,浑身都是黑色的烟尘,整个人都是灰黑色的,只有他微笑时才看见那一行雪白的牙齿,一双忽闪的大眼睛,清亮的好似一汪山泉水,尤其他的笑声,好似欢快的流水,在河里流淌。
也就是那一天他说要送我一幅墨荷,要我挂在我的小屋子里,他那么坚信我会喜欢他的墨荷,因为他说他知道我,我很是奇怪地看着他,确实不熟悉呢。
他就微笑着,你不用去费力想什么,有的人不需要见过多少次的,一眼我就能看出你来的,你很善良,是我想象中的一样。
呵呵,我倒是更加疑惑起来,老板就也笑着说:是我早就提到你的,也提到你租住的小屋子,那小屋子他也知道的,那是他的一个远房婶婶闲置的几间屋子。
哦,那我也就知道他了,他喜欢画画,他婶婶也是经常提到的,原来你就在这里,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我笑着,他也笑着。
想到此,茶在手上久了,只有茶香依旧在飘着,窗外的雪花又一次飘起,墨荷被映的越加生动起来,墨色好似要流淌出来似的,浓淡相宜,赏心悦目。
再次挂起来,边饮着茶边看着,心里美美的呢,真是好呀。人生就该如此,不要丢掉自己的喜好,即使不用他谋生,就算是有一个梦,经常回到梦里坐一坐,回到梦里暖一暖,休息一下也很好呢。
想想呀,起码有个梦也可以做做,有个梦想可以激励自己,人生总算是有点色彩,有点追求,至于实现不实现,还在其次。如此就挺好,挺好呀,还求什么呢?看着那幅墨荷,我默默地想着,雪花飞舞着,仿佛间,墨荷静静地望着雪花,从来没有的宁静,而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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