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寻找一只喜鹊,整整用了二十年的时间。
二十年间,这只喜鹊总是和我的梦境擦肩而过,却又每每在不经意的时刻,悄无声息地闯入我的生活。但是,当我努力地想去捕捉的时候,它那一息灰黑色的翅影却又仿佛过往的浮云,不给记忆的湖心留下哪怕一丁点儿的映像。
映像,或许还是有的,只不过我的意识出了问题。院外的高树上,我能听见它们喳喳的鸣唱,不管晨昏还是冬夏;收获后的地垄里,我能看见它们啄食的影子,贪婪而又小心翼翼;疾驰的大巴上,我能感觉的出,厚厚的玻璃窗外,几乎每一棵大树,每一根线杆,都有它们尽管粗糙却又温暖的家。它们无处不在,就像脚下的沙子,林间的风响,即使很为静寂的冬夜,如果细心聆听,也会有它们细微的鼾声响起在大地之上天空之下的每一个角落。就算偶有例外,也不过每年的七月七日一天而已,只是不知道,当它们合力搭建完成了横渡的大桥,可会暂时收敛了声息,凝听一下牛女的私语。
私语,是的,当我有一天终于明白了这两个字的意思,关于那只喜鹊的一点一滴,便开始了在我心头的不断地酝酿。我知道,很多时候,我是在刻意回避的,就像越是郁闷沮丧的时候,却越是要显露一个笑脸在人前一样,我的回避只是更大程度地纵容了它在我记忆之中的分量。这种分量,不在树上,不在路上,也不在地垄中,那些眼能所见,耳能所闻,心能所感的一切可以自由飞翔的喜鹊,都于此无关。有关系的只有一点,它们都是喜鹊,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吗?连我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确,它的小命是我从猫嘴里夺下来的。那个木叶萧疏的早晨,那场激烈的人猫大战,现在想来,就像昨天一样。但我不想花费过多地笔墨描述这些,包括此后的一年多时间,这只喜鹊带给我的骄傲和欣喜的感觉。这是那个年月的孩子共同的心理特征,哪怕是一支钢笔,一个铅笔刀都足以慰藉一个充满了好奇和向往的幼小心灵了,何况,还是一只欢蹦乱跳的活的喜鹊呢?只要心理没有异常,谁都会认真仔细地喂养,这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好奇心是把双刃剑,既可以让腐朽化神奇,也能把美玉变瓦砾,尤其是对于一个尚未经历世事的孩子,一个极其微小的错误,就足以造成一生无法弥补的遗憾。
很为遗憾的是,迄今,我都搞不懂,那个冬日的下午,那架衣橱的后面,那件不光彩的几近无耻的行为,究竟是因何发生的,虽然,责任并不完全在我。然而,不是我的默许,不是我的内心生发出来的怪诞念头,一份培养了一年多的彼此的信任,彼此的包容,会这么轻易地就丧失殆尽,一只几秒钟前还活生生的喜鹊忽然之间就香消玉损了呢?每每想到那一时刻它歪着小脑袋,睁着乌溜溜的小眼睛,扎撒着折断了的灰褐色的翅膀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看,仿佛想从我的眼睛里研究出晚上的伙食,或者想从我的心底深处感知出我的每一丝波动起伏,一种悔恨,一种哀伤,甚而还有一丝恐惧,顿时如蛆腐骨一般沿着我的全身每一根血脉周游不息起来。
《阅微草堂笔记》里没少描写因为伤生而遭到报应的情节。有的是现世,有的是来生,有的激烈,有的清婉却绵长。这在无神论者的眼里,几乎都是无稽之谈的故事,却总是让我忐忑不已。我知道,故事总归是故事,现实世界是不会有仙狐鬼怪的,即使有,也断不能斗得过人类,为了生存,为了更好的生存,人类世界早已锻炼成了百毒不侵的境界。但我也知道,一个故事的出笼,总会有它自身的价值存在,要么劝诫,要么警示,是不能当做纯粹的消闲看待的。就像报应,难道不是为了告诉人们应该如何对待生命吗?就像那只喜鹊,不正是因了我一时的放纵而失去了继续生存的机会了吗?多年的偃蹇,并不足以消弭那个下午的爱恨情仇。
我以为朋友只是开个玩笑的,也没有想到,他会真的把喜鹊放到了衣橱的顶端,更没有想到,他乘我不注意的时候,把一只小秤砣拴在了喜鹊的左腿上,尤其没有想到,他在把喜鹊抛落的时候加上了力量。但我看见了结果,它只扑棱了两下翅膀,便停止了呼吸。黑色的小嘴大张着,像在呼救;乌溜溜的小眼睛圆睁着,一副惊异的表情。如果它彼时有灵,我想,它是一定会愤恨于我的愚蠢和无情。因为,无论怎么样,我都是不应该默许这样的试验的,哪怕完全是一场玩笑。
我只有悔恨而已。
我只有悲伤而已。
郑州有治疗癫痫病的医院吗儿童癫痫病能否治疗治疗癫痫病好的专业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