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退守
行走即有距离,行走即有人生,行走标志动感的生命。但是,所有的行走并非都是行走在前进的路上。
很多行走都是无目标的行走,这样的行走就像不停的夜游,意象虚设,境况虚无,清醒时,所有的记忆都休班歇岗。
我们在大地上行走,从一个点起航,无论是从这条街到那条街,无论是从这个村庄到那个村庄,无论是钻进汽车,还是登上山的峰巅,都是将距离不同的拉长。这样的行走,我考虑很多年,不知距离是否标志着前进,不知行走的匆忙是否就是抢先靠近了无比的辉煌。因为我看清很多行走,每一次迈步,形态看似向前,实质在步步走向倒退的方向。
我深知,表象的行走是这样:行走就是前进,静止就是停顿,倒着向身后走就是倒退。倒退一词何时深入我的人生?让我怎也忘不了对它深刻的体验。
很多年我一直认为我只要抬腿迈步就是前进,从不知很多自以为的前进就是倒退。比如伤残前,从不管什么酷暑寒霜,只要心情和心情不互相纠结发生矛盾,咱只管兴趣十足的在大地上行走。认为每一次行走都是走在通往前方的路上。伤残之后很多年,反观那时的行走,才逐步懂得那时的行走根本就没有方向。没有方向的行走,不是原地打转,就是步步倒退,并且是枉费光阴的徒劳。
三十年前的那一年,我正血气方刚,迈步敏捷,行走如飞。一飞,我就飞离了家乡。行走在家乡之外的大地上,新鲜,好奇,梦想着会一步步靠近希望,却不知那样的行走会是一步步走在通往残缺的路上:一条为我专门设置的布满荆棘的崎岖小道,早已等在我迈步的前方。现在想来,如不是行走的匆忙,如不是心中的梦想,我今天仍行走在正常的路上。因而行走不都是步步走向幸福、走向美好、走向希望。突然醒悟:速度不代表快捷,匆忙不代表希望。
伤残后,一副拐杖伴着我从家乡一次次启程,村到乡,乡到县,再从县城启程,走向县城之外的地方。其中相距远近不一的路程。走向一些繁华的城市,过街走巷,登梯攀阶,拐杖与残体构成仓促狼狈的影像。那时的行走宛如卷入一场没有结果的战争,我与疾患的战争,这样的战争,不叫前进,只叫退却的困守。此时困守如一条分界线,希望就是困守,困守就是希望。
遗憾的是我品读了很多年却未真正读懂困守二字。那时双拐伴着我走来走去,尽管行走艰难、丑态百出,可行走在繁华的街市,融入熙攘的人群,目视高楼的雄伟,可体验道路的便捷宽敞。耳闻目睹,都是人世的繁华喧嚣。现在我仍在行走,但已是远离宽阔的大道、喧嚣的街市、人海的流动。原有行走的空间步步缩小,我每天仅是行走在上帝为我安排的一个很小的点上,这个点,让我失去了所有的方向和目标。
深知一些门不是咱的通道,深知一些路的失去只是迟早,深知一些平坦的地面不会亲吻咱丑陋的残脚,深知拐杖下的两只胶皮套,难以平衡打滑的路道。推开一扇门,地面明亮如镜,一只残脚向一个侦探,左探右探像是探进雷区,畏畏缩缩,很终还是把冒险放弃。要是形容,可形容为光滑的冰面。冰面会把咱逼迫在门前,这叫做什么板材的新时代地面,咱只有老实的止步在那排列有序的房门前。
从这样的大门小门前走过,已经送走了一段不短的时光岁月。今天尽管这种地面的光滑依然与目光对接,但因为我空间的缩小,它们已显得十分的单薄。绕开,是很佳的办法。
想了又想,唯有怨咱过早失去功能的肢体;想了又想,只能怨咱丧失的健康和健全。曾经和人一起走进过豪华的饭庄酒楼,听着别人指着一碟菜或一瓶酒,嘴唇张合的瞬间,一个惊人的价格轻易跳出,咱却听得像惊雷滚动。将这昂贵的菜食小心翼翼夹起品尝,怎也品尝不出它昂贵的味道。吃惯了普通,不知道特别;喝惯了白水,不习惯添加的饮料。没有喝过酒,永远不知那酒的烈味,今生也就永远不会有推杯换盏的乐趣。习惯了层次的低级,就永远不会懂什么叫档次,什么叫高级。
光彩耀眼,耀眼光滑,已是一个时代进步的标志。一双残脚未能“与时俱进!”不进只退,才是很佳的选择。深知,迈步就是倒下,前进就是摔跤,倒退就是支点,原地站立就是进步;深知,步步倒退就是守护,守护,是我对生命很高的礼遇。
有了守护的礼遇,就有了为一个进步的时代跳动的脉搏。
哈尔滨治癫痫怎么样西安在看癫痫哪个医院好北京癫痫医院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