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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林场

来源: 四季文学网 时间:2021-07-08

我们村子离渭河不过二三里路,我是在渭河边长大的。

每逢开春,父亲都会带着我们姊妹几个去渭河南岸的田地里劳动。过了渭河必然要经过一片苍翠茂盛的树林,我们管它叫“林场”。林场里有专门负责看管的人员,父亲认识他,每次从那里经过,他们都会坐在一起抽烟、闲聊。我们姊妹几个便趁机在林场里玩耍。林场面积很大,父亲怕我们丢失,就吓唬我们说林场深处有大灰狼,叮嘱我们不要跑远了。我们几个都是女孩,自然很听父亲的话,只是在附近的树木丛中玩耍。记得那时候,我们喜欢在林场里采花,每次总能采到一大把新鲜的花儿。这些花儿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清香扑鼻。我们也喜欢仰头望天,可是总看不到天,看到的只是葱茏的树叶和茂盛的枝干。有时候,我们会抱着硕大的树木转圈儿,藏猫猫。其实,令我印象很深的林场里窄小弯曲的小路。看管林场的叔叔告诉我们,这些小路是他闲暇时将野草铲除了,专门给干活的人们开辟的林间通道。炎炎夏日,走在林场的路上,行人会感觉凉爽惬意,即使在田地里干活很累,心情也是愉悦的。我喜欢在林场的小路上和姐妹赛跑,喜欢一路唱歌,一路采花,直到不知不觉走出林场,眼前一片豁亮。

有一年暑假,我们姊妹几个去渭河南岸的玉米地里拔草。在大姐的带领下,我们几个洋洋洒洒的走在回家的路上,途中自然要过林场。八月的天气跟孩子的一样,说变就变。当我们走进林场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可是大约走了没一会,忽然乌云密布,闪电不断,看样子是要下雨了。于是,姐姐带着我们几个跑到了看林叔叔的小屋。那是用红色油漆涂染的小木屋,在绿树丛中格外显眼。叔叔看见我们几个来了,便给我们拿来小凳子坐着歇脚,还叮嘱我们不要心急,下雨的时候,走在林场里是很可怕的,有可能会被雷击。我们几个都乖乖地坐在小木屋的屋檐下,一双双黑黑的大眼睛望着林场深处,心中无限遐想。

林场里大多是杨树和槐树,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树木。正值八月,树木的叶子深绿苍翠,树杆遒劲有力,高大的树木直抵云霄,矮小的树木也高过楼房。群树环绕,绿浪涌动。远处的远处是葱绿一片,看不到尽头。站在林场里,环顾四周,仿佛置身于一片绿色的海洋。

当我的思绪和树木一起在风中狂奔时,天上大雨倾盆,这是我*一次看见如豆的大雨落在林场里。哗啦……哗啦,看不见雨水的坠落,只看见树上的叶子仿佛被打疼了,落下了动情的眼泪。有时候,会听到树枝断裂的咔嚓声,那是狂风刮断了树丫。雨水从树叶上淋漓而下,像是密密麻麻晶莹剔透的水晶帘子。忽然,一只野兔正从乱草中飞奔而过,我猜测是大雨淋湿了它寻梦的足迹,冲破了它温柔的家园。我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希望这只兔子能在大雨过后找到自己温暖的小窝,重回母亲的怀抱。雨越下越大了,我听不见林场叔叔的讲话声,只觉得耳边雨点噼里啪啦;我看不见林场的尽头的景象,只看见雨水横流,濛濛如烟。 

约二十分钟过后,雨小了,我们也该走了。我们戴着看林叔叔给的草帽,继续走在了林场的小路上。因为刚下过雨,小路很滑,泥水很粘,我们几个索性脱掉鞋子,赤脚走在松软的泥土上。雨停了,清风里散发着树叶的清香,掺混着泥土的气息,一种从未有过的清爽感觉滑过心头。我们调皮的手拿长枝杆,边走边打落两旁草木上的鲜亮无比的水珠。一阵微风吹过,树木都在向我们招手致意,一路风光无限……

童年时候,我不知在那片林场里走过多少回,也不知在那些小路上逗留过多少次。它虽不是什么名胜,却是我心中永恒的风景。我曾经梦想若干年后,能和爱人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漫步在那边曾经的林场,对着每一棵树给自己的孩子讲述曾经的往事,让孩子感受每一棵树木和野草身上所展现出来的生命的奇迹……可是,多年之后,当我再次跨过渭河,走上曾经的那片热土,却不见当年绿波荡漾的林木,林场被大面积砍伐了,开垦成了田地。忽然,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涌上心头:故乡的这片黄土地啊,为何就容不下一片小小的林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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