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于岁月的渡口,当回首远去的时光,就会觉得:繁华总是浅薄的,只有平淡抑或苦涩才是深刻的。繁华,终在岁月里模糊,苦涩,却在时光里历久鲜活。
每每中秋,我就会想起那一座并不算巍峨,也算不上富饶的山脉,满山坡的酸枣,以及与酸枣有关联的点点滴滴。
初春,多数的花儿还没有盛开,枣花,就借着早春的一抹暖,零零碎碎绽放了。宛若米粒的枣花,那样的翠黄,黄的近乎雏鹅绒毛。一阵南风掠过,整个村子就会弥漫在花香之中了。
风儿一场场莅临,那些不能孕育幼果的枣花,悠然的飘落,落在地面,覆盖了破土而出的生灵。一场春雨,枣叶渐渐丰厚和圆润,记录了历经岁月的壮丽,也记录了生命蜕变的艰辛与快乐。人们没有经意,一颗颗绿色的幼枣,已挂在了枝头,晶莹剔透,圆润可人,宛若一粒粒绿色的宝石,镶嵌在苍老的枝干上。
遇上风调雨顺的年份,枣儿十分的稠密,压弯了枝枝杈杈。那颗颗绿色的珍珠,因季节的洗礼和风雨的锤炼,终于走出了青涩,渐次成熟。
中秋,酸枣穿越了季节的深邃,完成了生命的蜕变,那样的丰满,那样的彤红,甚至红得发紫。一场秋风秋雨,叶子会在一夜间飘落,剩下紫红色的枣儿,依然不动声色的陪伴着相携一生的枝杈。
那一年的中秋,远房叔叔说,酸枣是一种药材,有人收购,这让我惊喜不已。一个学期几元的费用终于有了着落!中午进山,摘下一些酸枣,埋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山坡处,大约一周,用力把霉烂的枣皮搓掉,只剩下枣核,洗净晾干。借着周末的黎明,翻山越岭到了收购点,卖掉了亲手采摘和漂洗干净的枣核。在回来的路上,为父亲和弟弟分别买回一双袜子一顶帽子,那年,我十一岁。从此,再也没有因付不起两元钱的学费而失学了。就这样勤工俭学,一直读完初中。
后来的秋,也总要和弟弟一起摘些酸枣,在房顶上晒干,母亲把枣皮加工成酸枣面,可开胃,也可祛暑。流火的夏,母亲把这些酸枣面分给邻里一起享用。无论夏日耕种何以劳累,一碗酸枣汤喝下,就会神旷心怡,远离了酷暑和疲劳。
窘迫的日子里,山里人经营着岁月,也经营着岁月里的苦涩。以山为天,默享着大自然的恩赐。日子也很像这里的山水,风轻云淡,悄然轮回,收获着山里山外的憧憬和希望。
前两天,我沐浴着日渐浓重的秋色,又一次进入西山,山依旧,可挂在枝头的枣儿却稀稀落落,也许过度干旱,也许枣林太过苍老。富起来的山里人,对枣仁已不屑一顾,偶遇几位老者,默默地捡着散落在地上的粒粒小枣。。
夕阳落下,置身于枣林,平添了几许庄重,几许神秘。庄子里灯火渐次点亮,一缕缕炊烟袅袅升起,与深褐色的山脉相溶,简直就是一幅写生黄昏的水墨,浅淡而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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