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开在田野的花

冬至，开在田野的花

走出屋子，将香菜与你的情缘，搁浅在过去的日子里。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推开门，推开和阳光随面而来的寒气。

破旧的棉袄披在身上，香菜的味道夹杂着岁月的味道。暗绿色的叶片舍不得离开女人的身体，贴在松弛的袄襟上，和着女人灿然的微笑走过了季节的边线。冬至开始了，香菜终于择完了。劳累了快有一年的人们终于可以松弛一下自己的神经，想想明天的打算。

寒气冻红了你的脸，不过来到街上的人们不必再匆匆关上家门去陪伴那没有尽头的绿色了。钱，那个花花绿绿的东西，在一冬的忙碌中充进了手机，充进了卡里，你的目光在那眼花缭乱的红红绿绿中徘徊。一个小小手机的界面足以容得下整个世界。心只要随着短信中的数字跳跃，你的劳动成果就会堆积成一座令人惊喜的高山。

女人散乱的头发终于可以拢一拢了，手上的快要露出手指头的手套也快要扔掉了。卸下昨日的负担。今天，明天，后天，应当让自己的。日子轻松惬意起来。让忙碌在昨天的光影中氤氲着回忆。

邻家的又一个门口也打开了。身材高挑，爱扭秧歌的女人走起路来永远踩在快乐的鼓点上。昨天捆完了很后一捆。今天便觉得生活缺了点什么似的。大家仿佛都对那个劳动有着依依不舍，可日子就是这样，一季忙，也终会有个尽头。邂逅了冬日暖阳，即使是走进了深冬，也并不觉得像小时候那样冷。

来到阳光迷人的大街上，那风，仿佛是个轻轻踱步的孩子，悄悄地，悄悄地，生怕打搅了人们的高兴劲。他们好奇地亲吻着你的脸，手，喜欢女人的味道，喜欢香菜的味道，更喜欢在女人还未梳妆整齐的散丝间穿梭。因为它们是冬的涟漪，冬的使者。干冷，寒冷！那不是圣婴，不是可爱的小天使。游弋在你的唇间，手上。带来寒气的同时，也带走了皮肤的湿润，让那细嫩的肌肤渐生粗糙，渐生离隙，那是岁月绵延回溯的光阴。

摘下手套的人们把手藏在了袖子里。脸上，就让风儿分享着快乐喜悦吧！穿着一个紧身的小棉袄。

对门身材秀气地男人辗转走过了五十几个春秋。面容被岁月镌刻的皱痕深深浅浅。面容上铺陈着光阴的影子。同样的活早就结束了。前些日子一直忙着修马路，铺油的活。脏点，累点，苦点，对庄稼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只要通过自己的劳动得到应有的报酬，心，总是阳光的。风儿，抹去了脸上的霜雪，推开高大的铁门，就是推开了人与人心灵相隔的柴扉。心灵上的童话交融在一起，绘成了冬日里浪漫的诗话。

几乎家家有着同一种活，又差不多在这几天都干完了。相聚在大街上，闲散的心绪就像优雅在天空上的白云。把灵魂飞升到天空中吧！抓住它的灵与思飘呀！飘呀！转过蓬莱仙岛的时候是否有八仙休憩的身影呢？看看他们就行，自己也不想成仙，只想随云而逸，困了，累了的时候以云为枕，来个南柯梦也挺好的。

人们聚焦的话题从香菜转到了铺油，又转到了梦。身着黄色旧式军服的高大的人闯入了这个世界。有着过时的款式成为了昨天的招牌。几乎我们都经历过的款式早已埋入了历史。唯有他的坚持才会让这个世界多了一份曾经的存在。

那是一个村里的标杆试的人物。那高大的身材就像一座山，什么样的活到了他跟前就都成了小菜一碟。只要有钱转就行。五十六七岁的他，生龙活虎，仿佛还沉浸在青春正当时。捞卤虫，铺马路，给人铡草，你的眉目中能历数起来的活，就是他足迹达到的地方。老，仿佛是刻在别人身上的现实。而他，身体从来没有毛病。仿佛这个世界所有的活都是为他而备的。

如今，闲散在街衢里。受到人们的调侃就成了家常便饭。嘴角上泛起的微笑，是他的特色。“现在香菜也择完了，地里也没活了，这样呆着多受罪呀！”听着别人的撩拨，他嘴角上的笑像嵌在唇边的蝴蝶，扑棱开翅膀在脸上回旋，仿佛就要花开的春天让一个沉睡的梦苏醒了。他不说话，嘴唇张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黑黝黝的脸上泛起了春潮。在它的世界里，冬天的寒冷永远被春天的梦想所代替。

回望昨天的成就，收入是一个不菲的数字。两三万，光是香菜的收入就让他的心里开成了艳丽的小花园。就像往年存钱一样，这些汗珠子摔八半换回来的钱就打在孩子的银行卡上，自己不愿接触那些现代化的东西。况且年岁大了，顺应现代形势的脑筋不够，就光挣钱吧！睁开的钱给孩子，反正自己也不愿多花一分钱。至于孩子吗！就由他去，爱花就花！钱挣来不就是为下一代着想吗？

他心内的小六九，早就被大伙看透了。那个穿皮鼬棉袄的男人凑到他面前，故作惊讶地问“今年你家卖了这多钱，卡上存了好多钱吧！能不能借我一点多给利息呀！”说完，她冲大家眨了眨眼，做了个鬼脸，惹的大家哄堂大笑。男人不慌不忙，又是那句话，把钱打在了儿子的卡上，自己省心就行了。

就在此刻，西边邻居支起了冷灶，添上水，把几只光秃秃的貉子桶放进了大锅里。灶堂内，熊熊燃烧的火苗围着黑乎乎的锅底跳跃着欢快的舞蹈。时间，翻滚成水花，蒸腾起腾腾的水汽从锅盖的缝隙里蹿升出属于它们自己的浪漫。

恣意着生活中的快乐。香喷喷的味道在围拢过来的人群里弥散成更加朴实的话题。女主人脸上的汗珠和手上的尘屑带走了冬天的僵硬和寒冷。飘逸在人群中的冬语的洒脱惹来了阳光更加强烈的好奇。翻滚在锅里的水，携裹着油油腻腻的花儿，荡溢成了翩然在梦想中的欢悦，零碎。

一张张被快乐熏蒸了的脸，是开在冬日里的花，是让这个世界更加朴实，更加快乐的花。想一想躲在悬崖上傲世冰雪的腊梅，那飘逸在歌词和画卷上的壮美，太过遥远，我更愿意沉醉在淳朴的房街间的花丛中。不经意间，我也成了不太优美却很朴实的花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