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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鹰起飞|剃头

来源: 四季文学网 时间:2021-07-01

周末,阳光正好,温暖如春。带上老婆从网上给父亲买的电动剃须刀,我们直奔老家。

 

母亲张罗了一桌子的饭菜,我的一双儿女,早已吃的是满嘴流油。小脑萎缩的父亲,也破天荒地喝了一点儿酒。

 

饭后,大家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着父亲满脸的胡子和杂乱的头发,我说:爹,你儿媳妇给你买了一个‘电推子’,我给你试试吧。

 

父亲很是高兴,赶紧搬来一把圈椅,小学生似的坐在那里等着;母亲找出一块缎子被面,小心地给他围在脖子里。

 

我在剃须刀上安好3毫米的卡尺,系上围裙,开始披挂上阵了。

 

父亲秃顶很多年了,饱经风霜的头皮,已然成了棕褐色;四周的头发也很是稀疏。黑发不多,掺杂在白发中间,整个都显得干枯;犹如天旱时节的豆苗,虽然倔强地坚持着,却少了生机和活力。

 

父亲安静地坐着,像个听话的孩子。剃须刀嗡嗡地穿梭在头发中间,好像父亲扶着犁耙在老田中往返。

 

“‘电推子’就是好啊!”父亲由衷地赞叹,一下子把我的思绪带回到三十多年前。

 

我读小学的时候,一直是父亲给我剃头,省下一次理发的钱,足够全家吃上半个月的盐。每次剃头,母亲总会先搬来一个高点的椅子,轻轻地用包袱布围住我的脖子;父亲则将我按坐在椅子上,拿“手推子”咔嚓咔嚓地试几下,然后调节螺丝的松紧程度。这时候,我的心就莫名的紧张起来:嘴巴早已嘟的老高,好像谁偷走了我心爱的弹弓;屁股下也像被小伙伴塞了毛辣草,总是坐不踏实。

 

剃头的过程,更是步步惊心。一会儿是我的头发被卡住,疼得龇牙咧嘴;一会儿是母亲在旁边惊呼:糟了,剃了个豁……

 

说实话,那时剃头真是一件难受的事,不管是对我,还是对父亲。每次剃头,总得大半个小时,我既要忍受不能动弹的苦楚,又要承受会被同学笑话的压力,还不要说时不时被卡住头发的疼痛;父亲半蹲着,常常憋得满脸通红,甚至额头冒汗,有时还说腰腿酸痛。

 

剃头后续的工作,总是母亲的。她先是绕着我左转右看,口里连夸“手艺越来越好,剃的真是好看”,接着就是让我趴在她的膝盖上,一点一点地给我浇水洗头。母亲的手是温柔的,就像盆里的温水,总能消融我剃头过程中积淀下来的不快。

 

时光流转,情景依然。父亲安静地坐着,活脱脱一个当年的我;我装模作样一个大师傅,俨然当年的父亲。惟一不同的是,洒落的黑发变成了银丝,满脸的不甘换成了洋溢的幸福。

 

父亲半眯着眼睛,享受着我笨拙的服务。母亲安详地坐在旁边的椅子里,老婆拿着镊子,正在给她夹倒塌的睫毛。那个给我洗头的母亲,那个在穷困岁月变着法子让我们填饱肚子的娘,何时开始,身材已经变得那么矮小了。

 

“老爷子,你别睡着了,一会摔跤了。”母亲提醒着。

 

“不得呢。”父亲坐正身子,睁开眼睛。“是有点瞌睡了呢。”

 

我加快进度,开始收拾父亲的胡子。

 

这些曾经令我讨厌的胡子,在那些年里,总喜欢往我稚嫩的脸蛋上扎,有时还携带着浓浓的酒气。现在,这些胡子大多已经花白了,早已失去了当年的傲气。

 

也许是喝了点酒,也许是上午挑粪累了,父亲仰靠在圈椅上,终究是睡着了。我用腹部轻轻地支着他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没有剃好的胡茬和头发。

 

父亲的脸,就这样近距离地暴露在我的眼皮底下。他睡得如此安详,淡淡的笑意写满沧桑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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